小镇记忆双池小镇散文
作者简介:张春亭,山西省灵石县人,晋中师专中文系毕业,继读于西北大学经济与法律专业(中组部在职研究生培训班),历任中共晋中地委组织部科长、和顺县副县长、晋中地区广电局副局长、晋中电视台台长、晋中市第一届人大常委、人事工委主任、中共晋中市委统战部常务副部长等职。晋中市书协理事、晋中扶贫书画院院长。
当前浏览器不支持播放音乐或语音,请在 小镇,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在这里读完了三年初中,掐指算来已阔别四十余年。
小镇谓之双池,位于晋西南的吕梁山区,因镇中有龙池虎池而得名。小镇原属灵石县辖,七十年代划归交口县。小镇始建于何年,未作考证,据说始于隋唐,可见其当属古镇。从我记事起,小镇在我幼小的心目中是天底下最大、最神圣、最具魅力的地方。有一点可以肯定,小镇在很久远的年代即已名列晋西南四大名镇之一,在晋陕蒙冀亦闻名遐迩。
小镇有上千户人家,一条老街长约一华里的样子,自北向南蜿蜒由石板铺成,街两旁布满了各样的店铺和作坊,官方机构也驻设在这里,自然是人群聚集,车水马龙,成为小镇最丰富最热闹的地方。经历了数百年沧桑岁月,于是也演绎了述不尽道不完的故事。这里包容了小镇的全部内涵,自然也就成了小镇的象征。小镇是块风水宝地,这是风水先生的说法,可能自有其道理。小镇布局规整,地势开阔,一条小河沿着镇西南流,汇入南河一路东去。镇上人家大都居住在街东,砖式窑洞顺山势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沿幽深小巷拾级而上,至高处就是声名显赫的大户豪宅梁家大院,东南后沟一带据说大多是过去逃难过来的外乡人。
小镇属一方政治中心,历代官府都在这里设有分支机构,一九三六年红军东征时就在这里建立过苏维埃政府,上年纪的人都记忆犹新。解放以后,按政权沿革不同时期驻有区政府、管理区、人民公社到现今的镇政府,从未间断。法院、公安、工商、税务、邮政等分支机构也一应俱全。小镇的人们对大小官员习惯于称“头儿们”,头儿们也习惯披着上衣迈着八字步出现在老街。天高皇帝远,他们主宰着这里的一切,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人们的注目礼或点头哈腰、阿谀奉承。该摆还得摆点架子,以显示其身份,自古皆然。但毕竟是客居一方,入乡随俗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也融入了这个小社会。镇上人家婚丧嫁娶、生日、满月等名目繁多的民间习俗,只要有请,也得去上个礼、随个份子以示捧场,这是主人最荣耀的事情。小镇是政治中心,自然也是各种信息的集散地,在这里可以最先看到政府发布的通告,人们最 小镇毕竟是镇,数百年来都显示出其不同凡响的气势和繁荣。在这里各种商铺门店,酒坊、醋坊、油坊、屠宰坊、照相馆、镶牙所、裁缝铺、修车行林林总总,可谓七十二行一应俱全,从中足以让我们感受到了小镇历史的厚重。小镇逢十有集,每月有会,尤三月十八、六月二十四、七月三十日、九月十五为大会。届时三省九县、方圆十里八乡的人们云集小镇,沿着老街挤来拥去,可谓人山人海,蔚为壮观。各路商家沿街搭棚设铺,卖的属日常用品,孝义人卖柿子的、柳林卖枣的、介休的灌馅糖,还有长治钉锅的、武安缦萝子的,晋南卖家制小布的等,就地设摊。整个老街呐喊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论规模当属南桥外的骡马牛市,不少都是外省远道而来,属大宗买卖。买卖双方都想图个好价钱,于是各路牙行变成了表演的主角,凭着老道的经验在袄襟下成全交易,皆大欢喜。年轻人是庙会的一道风景,相亲找对象或情人相会,庙会无疑为他们提供了最佳的时机。漂亮的姑娘们也就自然成为小伙子们追逐或捕捉的目标。成年人则多是前来置办家用或商品交易,或亲戚朋友见面交谈一些事情。空中鸟瞰,仿佛向我们展示一幅《清明上河图》全景式的透视画卷。其实市场经济在这里算不上新鲜话题,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驼队马帮浩浩荡荡沿街外的马道而过是常见的景象。老祖宗在这里已经经历了数百年的商贸繁荣。
小镇有这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在这里上流文化、市井文化、乡土文化交杂。民间兼容了晋中、晋南、晋西北的风俗习惯。逢集赶会,剧团、马戏团、民间耍杂、说书卖艺的云集小镇,应有尽有,少则也演它个三四天。每年正月,十里八乡的红火或官方组织或民间自发,都要到小镇热闹一番。小镇人们最崇尚的还是看戏,剧种多为豫剧、蒲剧、眉户、碗碗腔,以山西中路梆子为正宗。这就有了闹票的票友,每有剧团来,票友们总是忙前跑后,这是他们最得意最露脸的时候。小镇有远近闻名的八音会,当地人们也叫自乐班,其阵容可观,行当齐全,作派也像模像样,十分讲究。镇上遇红白喜事都要大摆阵势,吸引人们驻足围观,戏迷们更是喝彩不断,如醉如痴,时不时也会插进去吼上一嗓子。他们总是将生活中的美好用一种方式寄托着,用他们的技艺和智慧向我们推荐了一个深沉内敛、博大精深的古镇。
小镇的人们活得休闲、活得自在、活得风光体面。小镇的人们算是见过世面,有着“大地方人”的自信。但总归还是淳朴而实在的,这是源于时代文明的传承。在这里一家有事大家帮忙,婚丧大事都有固定的配套的办事班子,请一个总管就什么事都办了,这是祖上留下来的传统。镇上人们到店铺买油盐酱醋,不急不困道一声记账算是赊欠是常有的事。店铺的老先生不少是解放那阵子从天津、汉口返乡的生意人,个个都是衣冠楚楚,彬彬有礼,显得精明练达,举手投足间足见其训练有素的商家风范。逢星期天,我们这伙学生们蜂拥而至不守规矩的样子,老先生们也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从不动怒。小镇人自有小镇人的烦恼,逢集过会或遇上个刮风下雨,上镇的亲戚朋友不分亲疏管饭留宿是少不了的。这在经济困难、物资匮乏的年代不能不说是件不大不小的事。小镇人有小镇人的优势,这里男不愁娶女不愁嫁,流传的一句名言“要活时改(嫁)双池”,足以让小镇人骄傲。小镇的男人们大大小小都有点本事,各有各的手艺,各有各的绝活,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女人们多打扮入时,年轻漂亮的大都能谋一份工作,在小镇要优人一筹。多数则属居家过日子的家庭主妇。不同时代也都会冒出几个风流女人,间或传出一些绯闻不知是真是假自然是免不了的,这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小镇的教育有着悠久的历史。民国初年即有乡绅创办高等小学,出过不少的名师。在革命战争年代乃至新中国建设时期,培养输送了大量人才。说到教育,自然不能不提及我的母校双池中学,当时在全县教育界是很有名气的。从初一到初三,三个年级三个班单轨运行。生源来自全县整个河西地区五个公社,可谓“百里挑一”。学校的条件虽很简陋,但教师恪尽职守、教学相长和学生求知若渴、钻研学业的氛围很浓。学校每周一次的形势教育和思想教育报告会有机地融入了当时轰轰烈烈的学教运动,成为一大特色和亮点。学生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知识教育的完美结合,成为全县教育界的典范。回眸当年校园,田园风光中蕴含着桃李芬芳,清静淡雅里透出了书香灵气。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在这里得以渗透和传承。正是这样一个艰苦而火热的年代,正是一批来自五湖四海饱含学识的老师们,用心培养造就了一批批莘莘学子,背负着时代使命,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且各具业绩。阔别母校四十余年,我时刻怀念那三年的求学时光,怀念那些呕心沥血哺育我们成长的老师们和各位校工。
在我的记忆里,镇上实在没有好玩的去处。平日里,紧张的学习生活学校规定是不允许随便出校门的,这便让我们绞尽脑汁,费劲心机,想方设法逃之夭夭。夏日里,校园的门前墙后长满庄稼,绿油油一片,微风吹来,别有一种醉人处。雨后,到校园西侧的河岸观洪算是一大快事,是时洪水暴涨,翻滚的浪头夹杂着泥沙像一头猛兽奔腾而来,又咆哮而去,好不快哉!南桥外的瓜园也是诱人的地方,但瓜棚里昼夜守望的主人十分警惕,足以让人不敢轻易下手。玩水有两个去处,一是南河的水窝子,一是校园南隅的一片鱼塘,为此没让老师少训,因为不时传出有人溺水,好像自打校工老田头鱼塘出事后再未去过。但毫无疑问我的游泳技能就是从这里练就的。逛街,到处都有时代侵蚀的遗痕。你可以摩挲,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在朦胧里才酝酿着那一缕幽幽的古味。一些曾经的老字号,虽已残缺零乱,但尚可见其泱泱大风。偶尔窜到一些小铺子里买点小吃,也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暑期的校园一片沉寂,杨柳浓青,夜合欢树在微风中已是满枝绒花,一层雨过,整座校园被洗刷得满地泥香。入秋,蝉声残鸣,校园满地的地雷花,牵牛花依然异彩纷呈。温润的秋阳,柔和的秋风,别样地展现着风姿绰约的秋韵风情。新的学期开始了,于是校园又喧闹起来。随着那老槐树下的钟声响起,喧闹声旋即在空中散去,这时校园遍传朗朗读书声。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小镇。如今改革开放让小镇已完全变了样子,新开了几条街道,盖了不少楼房,汽车摩托车也多了起来,人们的日子过得很殷实。都市文化也悄然来到小镇,歌舞厅、录像厅、桑拿房随处可见,五光十色的街市到处充杂了现代商业的喧嚣,一派繁荣景象。然而,小镇在我心中却变得有些陌生,让我茫然。那古朴典雅的百年老街,连同当年的人流涌动、意气风发,俱已是前尘旧梦。惟老街依然顽强地生存下来,这使我释然。尽管它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显得萧条、败落、苍老了许多。然而它仿佛像一位老人,见证了小镇数百年的历史沧桑,有着讲述不完的故事;它像一缸老酒,散发着浓浓的醇香,足以让人陶醉。我怀念这条老街,怀念渐渐远去的昔日小镇。这里有过我童年的乐趣,在这里我经历了人生的启蒙;这里有我青年时代的追求,在这里寄托着我深深的情思。
小镇,留下了我永远的记忆。
星月自光辉,天石钟神韵;诗文书画影,任尔展才能。天石星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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